2015年8月5日 星期三
春風一等少年心
蝶舞梨園雪，鶯啼柳帶煙。小池殘日艷陽天，苧蘿山又山。
青鳥不來愁絕，忍看鴛鴦雙結。春風一等少年心，閑情恨不禁。
讀罷李曄的這闕《巫山一段雲》，心中頓生出無限惋惜和惆悵。身為帝王之尊的唐昭宗李曄，心中也藏有許多不能為人道出的苦澀和無奈。
皇上是天子，在常人看來，天子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。可是，人生中「無奈」的魔力是無窮的，無論是帝王之尊，亦或是市井布衣，有時都會敗在「無奈」手下。
李曄二十一歲登基，風華正茂，才情滿腹，壯志滿懷，但無奈身處風雨飄搖的晚唐，內憂外患，江河日下，終是無力回天。就連自己喜歡的人，也無法相聚相依，也只能天涯相思。
你看，春天翩然而至，皇宮內苑裡，梨花潔白如雪，翠柳迷濛如煙，蝶兒翩翩飛舞，黃鶯聲聲啼鳴。池水蕩漾，斜暉脈脈，暖風如熏，這如詩如畫的春天，詩人們從來都不吝嗇對它的讚美。
可是，再美的景色，也只能讓人暫時忘記世間的喧囂和煩憂，正如「抽刀斷水水更流，舉杯消愁愁更愁」，越想借一種方式解脫憂愁，越是抵擋不住憂愁的侵襲。
苧蘿山是戰國時期美女西施的故鄉，「苧蘿山又山」一句，出賣了李曄內心深藏的秘密，他在思慕佳人，他思慕的人兒，也必定有可與西施媲美的傾城傾國之貌。只可惜，重重疊疊的蒼山遮住了他的視線，他思念的目光無法逾越橫亘的山巒。可是，那綿邈不絕的思念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斷的。
他依舊在斜陽下徘徊，夕陽將他的孤孑的身影拉長，思念裝滿了他凄楚的心房。如若無人，他多想對著天空大聲呼喊：親愛的人呀，你可否聽到我的千呼萬喚？你可否感知我的日思夜想？你可知道，我眼前重疊的都是你嬌倩的身影？你可知道，我腦海回蕩的都是你如花的笑靨？你可知道，我心裡盛滿的都是你銀鈴般的聲音？春天還是如此美麗，親愛的人呀，你可美麗如初？可安好如初？
碧雲空暮，佳人何處？無情不似多情苦，一寸還成千萬縷。可這內心的苦楚，誰人能知曉？
既然空間的距離無法逾越，那就把萬千思念訴諸筆端吧。紅箋小字，訴盡平生意。讓濃濃的思念浸潤在淡淡的墨香里，讓深深的牽挂細細摺疊在信函里，希望青鳥殷勤來探看，為有情人捎去一份寸寸成灰的思念。
可是，這高高的宮牆，鎖住的豈止是快樂，更鎖住了希望。一張張信箋，訴盡相思意，可青鳥不來，惆悵此情難寄，愁煞人也。
碧池中的鴛鴦成雙成對，而自己卻煢煢孑立，獨倚欄杆。看來，做一對相親相愛的鴛鴦，也絕勝過做一個孤家寡人的帝王。
風玉露一相逢，便勝卻人間無數。而此刻，哪怕是匆匆一見，也成了美麗的奢望。
真的不忍心再看雙宿雙棲的鴛鴦了，再看下去，只會徒增無限凄愴罷了。
可是，眼睛避開這誘人的風景，真的就能夠將駐在心靈深處的思念驅散嗎？
春風一等少年心，閑情恨不禁。這份濃烈的情感如同春風一般無處不在，即使滿園春色入眼，蝶飛花舞為伴，也無法阻止思念在心中滋生蔓延，也不能將浸泡在思念苦澀中的心靈解脫出來。
少年的心事，風一吹，就盪起了層層碧波，泛起圈圈漣漪，卻再也恢復不到原來的平靜。
有人說，相遇是一首歌，餘音繚繞，不絕如縷。有人說，相遇是一首詩，纏綿悱惻，蘊藉婉約。是的，相遇很美。然而，相遇卻不能相守，是紫陌流年裡無法排遣的一縷煙愁，是煙雨紅塵中無法撫平的一抹傷痕。
我想，如果能夠選擇，李曄一定情願不再是堂堂帝王，而是一介布衣，一個懵懂青澀的翩翩少年，卸下這如山的責任和重擔，和她一起走遍大街小巷，一起賞遍山河日月，陪她享人世繁華，陪她看細水長流。（文/映日清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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