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8月6日 星期四

清明,舊時光

清明,舊時光

這個清明,沒有邀約,卻如期而至。

清明,細雨總是淅淅瀝瀝的,纏綿不斷。每當這個時節,思緒便在時光的縫隙里擺渡;多年城市的生活,依舊無法掩飾那顆樸素的心,無法抑制它馳騁在鄉村的舊時光里,那些點滴過往,猶如打碎一地的青花瓷,任由思緒努力拚湊粘貼,力圖找回當初的模樣。

已經兩年沒有回老家了,一直生活在農村裡的弟媳於月前打來電話,要我今年如何都要回去,給去世多年的父親上墳,把已經成了危房的老屋拆掉,老屋是父親留給我的一間瓦房,它搖曳在滿是洋房的村莊中間,確實很煞風景。它承載著我太多兒時的記憶,如今,老屋已是風燭殘年,終要和它的永別,心中滿滿的不舍。

天麻麻亮,村子便喧囂起來,鄉親們驅趕牲口的吆喝聲、殺豬佬的叫賣聲,和著巷子里的雞鳴犬吠,是鄉村裡一支原生態的晨曲。每次回家的第一個早晨,便會在村子周邊轉悠,在穿透枝杈間的晨光下,在薄霧煙紗籠罩的鄉村小巷,在一磚一瓦,在一樹一木間尋覓過去的痕迹。

三月的鄉村,村邊,院落,不知名的野花嫣紅奼紫,草長鶯飛。揉合著村子里雞鳴犬吠的喧囂,綣繾成一簾濃濃鄉村畫卷。

手中一部傻瓜相機,只想把故鄉的一點一滴用電光快門珍藏下來。

離家許久,村子還是變了,巷子處處是新蓋的樓房,泥濘的小道也找不到了。然而,依舊不變的是那環繞村邊的一叢叢的翠竹,它還是那麼蔥綠,恬靜,那一窪水塘,還是當初的清瘦,那一群水裡嬉戲的白鵝,還是當初那般悠閑,與世無爭。那一窪水塘,蘊藏著我太多童年的趣事。春天,在池塘邊上捕蛙,摘筍;夏天,在水塘里游泳嬉鬧,摸螺;渡芭蕉桿做的筏子船;秋天,在塘邊捕水鳥,釣肥美的魚蝦。

遠遠的就看到了村東頭那棵老榕樹,樹腳下,那一方遺棄不用的石磨,我曾與它繞走一段光陰,想起媽媽用它磨出的糍粉,做成粘粘的糯米餃子,一瞬間,韭菜餡的香味於唇齒之間纏繞不斷。緊挨著的那棵聳從雲天的苦楝樹,還是那麼矯健,那玉潤珠圓的青果子,是童年玩打仗遊戲用的最上佳子彈。只是,這一株苦楝,也見證了我的苦難,頑皮的我,掏鳥窩時重重摔了下來,我的右手,足足兩個多月才能正常運轉。當年我小小的屁股上,因它沒少挨過父親的巴掌。而父親如今離世很快就要二十年了,子欲養而親不待,作為長子,我虧欠父親太多。

社壇後的的那株龍眼樹,一個月前倒下了,一百多年的古樹,斑駁的樹杈佔了滿滿廟坪一地,曾經那個飢餓的歲月,一樹樹醇甜的龍眼,讓我們渡過了沒有冰淇淋、可比克卻也溫馨充實的童年。只是它如今倒了,在歲月的年輪里,它竭盡了生命。只是感謝它曾帶給我們太多的歡樂。

萬幸的是,緊挨著老龍眼樹而建的社廟還是完好如初,沒有因此受損。社廟,其實就是我們農村的土地廟。這一間小廟,是當年我在村裡任經聯社主任時牽頭所蓋。廟門上石刻的那副對聯還是我所題:地上紛紛生白玉,田中快快長黃金。這些字,傾注了多少鄉親們的祈願。說起來,人生真的很會開玩笑,這間小廟在破四舊時,曾是時任民兵隊長的父親同幾位大隊幹部接上級的命令拆除的,只是數年後,卻又是在他兒子的手裡建了起來。總嘆世事無常,而今只有隨波逐流。

廟前的這株木棉,滿樹的火紅,都說今年開得特別的紅艷,花開的姿態,像極了一個人的愛情。什麼也不管,什麼也不顧,把最美毫無保留的展現了出來。它直勾勾的凝望著你,一點也不收斂,高高地開在枝頭,浩蕩而凜冽。赤裸裸的嫣紅,魅惑著你,灼燒著你。此刻,任手中的相機貪婪地吞攝,不留殘餘;我知道,記憶已經在歲月的洗滌下剩餘不多,故鄉美麗的圖畫,只有竭力挽留,往後於他鄉寂靜的夜,再細細翻檢。

於巷子里,總是能遇上已有八十高齡的伯父,他沒事時就在門前編織竹具。每每和伯父拉家常,他總是會落淚。當年父親還沒出世,爺爺就讓日本飛機的流彈炸死了,奶奶在生下我父親還沒幾年,也離了世。十五歲的伯父用堅強的肩膀挑起了養家的重擔,一個人種了十幾畝地,把年幼的弟弟———我的父親,拉扯成人。如今,儼然已不愁吃穿,而伯父卻是個閑不住的人,每當無事可做,就會生病,一輩子和土地打交道的他,也許只有聞著泥土和稻穗的芬芳才能煥發生命的機能。

時間,它就像握在手中的沙,始終握不住。

如今,村子已然有些陌生,村口的曬穀坪也成了公用的停車場;伯父那一輩人剩下的也寥寥無幾,歲月,它終究改變了故鄉模樣,也一點點地湮沒那些蒼老的、熟悉的面孔。風吹走了一樹又一樹的落葉,雨潤開了一季又一季的野花。而故鄉的舊模樣,還深深地刻在我的骨子裡,它在心中未曾荒蕪,也未曾遠離。只是,回鄉的腳步卻一次次變得更遙遠。

幸好鄉音未改,我依然可以在濃濃的鄉音里尋覓那點滴舊的時光,停靠那雙流浪的腳步,溫習那份家的安暖。

作者:月泊楓橋QQ:1159198050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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